找到了牧菜的遗体。
躺在病床上被这么告知的时候,寻处于一种怅然若失的状态。
在五天前被送进这家医院时,寻早就失去了意识。当时寻被刺伤了内脏,情况似乎真的很危急。经过一整晚的抢救后,寻得救了。在第三天苏醒时,寻被大量仪器围绕着,脸上戴着氧气罩。
父母告诉睁开眼睛的寻当时的情况,但因为昏迷着所以当然不清不楚。就算醒过来后肉体上的伤口也没有带给寻多大痛苦。只不过身体开了个洞罢了。为什么我会在这里?寻想问的是这个。
不一会警察来到寻的床边告知了他大概的情况。虚弱的寻只能默默听着这一切。听到最后的寻气若游丝地想,一切都结束了。
那之后父母总是面有难色又难以启齿般地看着寻。寻知道他们想说什么。毕竟寻突然之间被刺伤,关于牧菜的事应该也全都曝光了。
寻能得救是因为南条向警察报案,不然寻现在早就去另一个世界了。不只有牧音,同样清楚整个来龙去脉的南条会报警也理所当然。
南条想要阻止牧音袭击寻,但途中差点出了车祸。因为进了医院,所以才会请假。当昏迷后的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。害怕出事的他连忙报警。虽然差点来不及,但托他的福寻现在还活着。
得到消息的警方立即分头行动,一方联络当地的派出所搜索南条说的地点,另一方赶往寻和牧音的所在。因为当时两人已经离开学校,又从学校赶到寻的家的警员,最终发现了已经不省人事的寻。
南条不但报了警,还拼命打电话给寻。要不是当时接到电话的牧音扔下了寻,说不定寻已经被杀了。南条在得到消息后立刻想要通知两人。听说在牧音刺伤寻的期间已经找到了目标…
警察向刚苏醒的寻传达的,也是让牧音飞奔而出的,是找到了牧菜遗体的消息。寻已经没有能再逃避的余地,只能接受牧菜死亡的事实。
南条在得到消息后才打了电话。不然就算打电话阻止牧音也没用。万一让牧音知道了已经报警的消息,弄不好还会刺激到她。
从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后,寻受到了警察审问。似乎大致的事情已经从南条和牧音那里问出,牧音受到了拘留。原本寻以嫌疑犯的身份被警方注意,但经过调查后,寻的嫌疑被洗清了。
寻没有说出那天的经过,是警察通过调查尸体和场地周围后得出了结论。对一语不发的寻没辙后,警员自行调查后向寻告知了结论。
寻会保持沉默不是依然不接受现实,而是出于罪恶感。他渴望受到惩罚,就算被当成是杀人犯也无所谓。牧音刺下的一刀根本无法扯平。
但即使洗清了杀害牧菜的嫌疑,另外也有遗弃尸体罪。因为时间过长所以腐烂的情况相当严重,听到这句话时,寻连想死的心都有了。
被刺的地方隐隐作痛,明明牧菜没能醒来,为什么只让寻单独一人…
除此之外被询问是否要起诉牧音时,寻当即摇头。但这件事属于公诉,就算身为受害人的寻不追究,牧音也不可能无罪释放。不过因为事出有因,而且牧音未满十八岁,尚有酌情减量的余地。
“拜托了,这件事都是我的错,不要再定她的罪折磨她了!她一点错都没有!”
寻好几次拼命主张。警员慎重地表示“必须依法办案”,但很可能判以缓刑。
最后牧音被判有期徒刑三年,缓刑一年。从看守所出来后,她就回家了。牧音走出看守所的那天,躺在病床的寻担心着她的今后。
比起罪行方面,牧音的精神状态才是更大的问题。起初她似乎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牧菜的遗体,也不肯吃东西。当听到要将遗体拿去解剖时,她当场大闹。然后安静了下来后就再也不动了。当初听说她在看守所里日渐衰弱了下来时,寻向警方要求,
“让我见她一面吧!”
就算见到寻,说不定也只会刺激到牧音。但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。所有一切都是由寻而起,寻甚至让牧音目睹了牧菜凄惨的遗体。
寻死了就好了。如果寻死了,或许对牧音来说还是个安慰。明明牧菜死了,寻却没有死。连自己都一直不能释怀。但在一切落下帷幕之后寻却没有死,要是其中能有意义的话一定是为了这个。
只有寻记得,那天看过的事物,听过的话,也知道牧菜曾许下的愿望。
就算牧菜已经死了,寻这里还保留着她说过的话,一定要传达给牧音。
事到如今才想说出流星雨夜那晚的事,只会被牧音鄙视。明明曾经明知牧音有多痛苦也闭口不提。只为了把她当成替身留在身边。
但正因此才更要说。比起牧菜的死,更应该把牧菜的心愿告诉牧音。
至今寻一直隐瞒着那晚的事。不想接受牧菜的死亡,勉强地把牧音当作牧菜的替身。但现在接受了现实的寻总算能说出来了。说出来吧,眼眶湿润了,寻拼命忍耐。那天晚上牧菜的温暖、声音、心愿,完完整整地传达给牧音吧,即使伴随着心痛。
这就是事到如今寻依然能做到的事,所以寻拼命恳求让两人见面。
要是死了的话就不能传达给牧音了,还好没死,醒过来后第一次这么想。
按法律来说,受害人和在押期间的犯人是不可能见面的,何况寻还是重伤患。但或许判断这样下去就糟糕了,警方特别允许了短时间会面。
实际见到牧音后,寻才知道情况比听说得更糟糕。就算知道寻来了,她也完全不抬起头来,只是有气无力地坐着,整个人上下都瘦了一圈。她已经…连憎恨寻的力气都不留了…糟了,寻想到。
牧音对这个世界已经毫无留恋了,对这样的牧音说什么都没用。这样下去,牧音会死,连她也会被寻害死。寻感到极度恐惧。
但即使如此,还有一件事能让她起反应。寻轻声对连看都不看寻的牧音说道,
“我来向你传达牧菜的希望了。你知道那天晚上…牧菜曾许下什么愿望吗?”
低着的头抬了一抬,虚弱的声音低泄而出,
“牧菜的…”
寻含颚道,
“牧菜在那个流星雨的晚上,”
“出去!”
看守所床上的枕头向寻袭来,被陪同的警员挡落。无视呵斥到“住手!”的警员,一双宛如濒死动物般的眼睛从栗色的头发下方露出。
“她希望你可以幸福。”
被警员挡在身后的寻看向那双眼睛说,牧音一定不能无视牧菜的心愿。
这是牧菜唯一许下的愿望,比起自己,牧菜更想祝福牧音。寻以完成某种使命般的心情吐露。就算牧菜已经不在了,牧音也应该可以活下去。就算不能为了自己,牧音还有牧菜的心愿陪伴。
寻没有移开视线,两人的目光直直地连在一起。眼看着狠狠瞪视寻的牧音就要扑上来。但比这更快地,斗大的眼泪从她眼里不断溢出。牧音坐在原地大哭着。低着头,抱紧着自己的身体。
她的哭泣声比咒骂更刺痛寻。但就算痛苦,也可以随时怀念牧菜。
而且每当缅怀牧菜时,牧音一定会憎恨寻。这也可以成为牧音的支撑。寻觉得这样就好,成为牧音憎恨的靶子是寻能做的仅有的赎罪。
“你可以恨我,就恨着我活下去。”
牧音没有回答,看向寻的沾满泪水的眼睛重新染上憎恨,如果这能成为牧音活下去的食粮,要怎么憎恨寻都行。之后直到寻离开看守所为止,牧音都没再向寻说过一句话,只是一味地憎恨着寻。
寻决定不再见牧音。要是再被牧音袭击,寻倒无所谓,但下次牧音恐怕就难逃罪责。就算不会再见面,牧音也会用一生来憎恨寻吧。
寻在半个月左右恢复到可以吃普通的食物,但就算吃下去也立刻会吐出来。牧菜的遗体一直在脑海萦绕不去。就因为没有亲眼目睹过,才会不断冒出各种想象。再加上当初双手都沾满过牧菜的血,一旦回忆起触感和气味,真实感就更加倍升级。
吃完就吐,吐完再吃。每当父母在身边照顾着呕吐的寻时,汗水淋漓的寻都会感到愧疚。吐完倒下后醒来时床边又放着饭菜。就在寻差不多厌烦了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时,他开始偷偷把饭菜丢掉。
在这期间,南条来探病过一次。虽然他也进了医院,但只住了一天就出院了。
他来医院报告一些事后的处置。整起事件曝光后,寻和牧音还受到了各自学校的处分。连南条都因当初的知情不报受到了警察和校方的批评教育。寻想要是不会影响他今年的高中联赛就好了。
整件事在社会上引起了关注。学校也乱成一团。因为学校根本不知道其实牧菜已经死了,而且牧菜的死因还和寻有关,再加上寻又被牧音刺伤了。事到如今学校很有可能被追究监督不力的责任。
牧音和寻不是同一所学校,至今她似乎为了假扮成牧菜,只是偶尔去一次。从看守所回来后,最后去了一次寻的学校为假扮牧菜的事道歉,同时作为牧菜的家属正式告知了牧菜死亡的消息。
南条也在学校里见到了牧音。听到他说向牧音告白了时,寻吃了一惊。
“我那时说的话是认真的,我喜欢直冈牧音。”
“…是吗…”
因为接受了牧菜已死的事实,所以也轻易接受了南条喜欢牧音的事。寻已经不会再把牧音当作牧菜了。南条是真的喜欢上了牧音吧,和把牧菜的影子投射在牧音身上,借此逃避现实的寻不同。
“虽然已经被甩了,欸,这也是当然的啦,不过她对我说对不起哦。”
南条好像有趣似得抖着肩膀笑了笑,“本来我就是想乘虚而入,想也知道多半没戏。我还以为她理都不会理我呢…所以我会等待。”
意识到南条的认真,寻把直冈家的地址告诉了他。如果是南条的话…能不能成为失去牧菜的牧音的安慰呢。寻这么盘算着。
寻只能成为憎恨的标靶,能让牧音活下去的同时也只会伤害牧音。除了牧菜的心愿外,要是有其他能支撑牧音的东西存在就好了。
牧音在缅怀着牧菜的同时,也会增长对寻的憎恨,现在就是这两样东西支撑着牧音。但光是这样她真的觉得幸福吗?或许寻只是为了减轻罪恶感。虽然好像利用了南条一样,南条却向寻道谢。
然后是牧菜的葬礼。听说南条也去了,其他也有学校里认识牧菜的人去了。
寻当然不可能去葬礼,不单是伤势的原因,寻还有罪名,不能随意离开医院。寻虽然是受害人,但也是加害人。去了也只会引起骚动。听南条说身穿丧服的牧音只是面无表情地向每一个人鞠躬,最后捧着骨灰盒回去了。腐败严重的遗体已经事先火化了。
好想去见牧菜一面,但已经连遗体都见不到了,今后恐怕也不会有参拜牧菜灵位的机会吧。就算去墓地,也决不能让牧音发现。
今天南条也来看望寻,因为已经进入暑假,所以他穿着衬衫和牛仔裤。
“她完全闭门不出啊。”
明明没有问,南条却看穿寻似得说道,“连窗帘也紧紧拉着,不过因为时不时有像是她监护人的女性拜访她家,所以我想应该没事。”
以前牧菜说过自己是和姐姐两个人生活。因为觉得不能随便询问,寻知道得不是很清楚。但听牧菜的语气,两人可能没有父母。
就算没有父母,也应该有监护人,但两人却只能相互帮助着独自生活。现在又出了这种事,想象着她会被如何对待,寻的心底泛起疼痛。失去了重要的牧菜,难道她还会被监护人嫌恶?
或许是出于对情报提供源的感谢,南条有时会若无其事地告知寻有关牧音的情况。新学期开学后,南条拿来了进路调查问卷。
“这下要影响到升学了。”
南条站在一旁说。寻的伤势已经恢复到了一定程度,两人走到了医院的中庭。有一段时间没剪的头发在风的吹拂下不断摇晃。
寻完全忘了这件事,是吗,升学啊。虽然和寻相比不算什么,但南条也被处分了。这次的高中联赛也无望了,不过他干脆地说着明年吧。寻知道南条不是在责怪寻,是要寻为未来作打算。
寻已经接受了法院的审判,被处以有期徒刑一年,缓刑一年的判决。
学校暂时将寻当作停学处理。考虑到寻和女生夜游最终导致对方死亡,甚至有了前科。就算寻能回去学校,被退学的可能性也很大。
但寻的内心没有丝毫动摇,比起这种事,如今能让寻有感觉的只有一件事。
牧音可以通过憎恨寻活下去,寻的存在对牧音而言是种刺激。同样的牧音的存在对寻而言也是种刺激。每次听完牧音的事,呕吐的情况就会更加严重。寻就这么备受折磨又大费周折地活着。
虽然死去的牧菜会逐渐变成回忆,但活着的牧音的存在却不断提醒寻不可以忘记,让所有一切都保持新鲜感,不断摇晃寻的身心。
寻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边吃边吐,痉挛的胃好像有火在烧。想要喝水,脱力的手指却够不到。对牧音的愧疚,让寻时常保持对被自己抛下的牧菜遗体的愧疚、心痛、后悔、恐惧,两种心情形成相辅相成的效果,以堪称暴力的连锁反应,让吃东西的寻发作。
但和牧音不同,在愧疚的不断煎熬中,寻却开始感到痛苦。牧音还可以思念牧菜,寻却连思念牧菜的资格都没有。还要继续这样下去吗?寻思索着。不惜这样也要活下去的理由在哪里?
但寻不可以逃避!这就是牧音的痛苦,也是牧菜的痛苦。这份痛苦同时也是牧菜存在的证明,曾一度忘记的寻已经逃得够久了吧。
无路可逃的寻如今唯有和痛苦并存下去。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,寻开始想要逃避牧音的事,但又自觉自己根本没有逃避的资格和办法。不逃避很痛苦,但一旦想要逃避只会更痛苦。前一刻还为渴望忘记而抓紧床单,下一刻又为不能这样而流下眼泪。
对寻而言,未来就是思想斗争的不断叠加,并就这样在痛苦和愧疚中循环往复。
“等伤好了就回来学校吧,会怎么样或是想要做什么,就等到时再想吧。”
“嗯…”
就算能回去学校,也回不去过去了。寻的未来哪里都没有,就算找遍这片宽广的天空彼端也一样。寻望着一望无垠的青空若有似无地应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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